尘迹

Aloha

第一次见到陈迹时，我正处于十九岁的尾巴，正是青黄不接的尴尬年龄，说年龄小，路上碰到的小孩已经会喊我一声“阿姨”，说自己已老，却总是被大叔大妈们呼作小姑娘。
我那时在一家花店上班，是舅舅找的关系。高中毕业就不再读书，舅舅说需学一门手艺，稀里糊涂地，就来到这里。我自己感觉无所谓，反正不是读书的料，肯定也不能整日闲散在家，把自己也能闷死。
住在舅舅家，虽然舅舅舅妈对我没有丁点生疏，但总归寄人篱下，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。因此每日下班时间一到，我都不像其他同事那样匆忙收拾东西，直奔家里，而是放慢节奏，一步步晃晃悠悠地回去。我与其他同事也不熟悉，来此一月有余，但也仅仅只是记住名姓罢了。我一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，独来独往成为一种习惯。
陈迹是后来到花店的同事，初见她便觉惊艳，是一个精致的女人。微笑得体，谈吐大方，看得出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番的人。不知为何，我心里觉得应该能与她处得来。
人与人之间，总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，有时候与一个人结交很久，但彼此关系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去，但有的人，初见时就会觉得，日后必定与其有一段渊源。这种关系用时下流行的话概括的话，异性多半称一见钟情，同性之前大多称作闺蜜。
果不其然，没多久便熟络起来。她是个礼貌又温和的人，容易结交，跟所有人都聊得来，不像我，上班时闷不作声，下班同样闷不作声。但我与她，却明显比其他人要合的来，感觉她对我也比对其他人多照顾点。
那天下班不想回去，于是对准备下班的陈迹说：“你有事吗？”
“没有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要不我去你家玩？方便吗？”话一出口，又开始有些后悔，觉得似乎过于唐突。
没想到她同意了。“好啊，反正我也一个人。”
她住的地方不算太远，平时骑自行车上班，今天干脆把车放到店里，和我一起走过去。路过一个菜市场，她进去买了菜，“平时一个人懒得做饭，今天有你在，就动手做饭吧。”
我提前声明，“我只会吃，不会做。”
她笑。“会洗碗就行。”
我表示郁闷。在舅舅家里，每天回去吃完饭，我也总是洗碗。自知寄人篱下，总得要做点什么，不然那种亏欠别人的感觉会更甚。
她家里也不大，两室一厅，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。
“你一个人住？”我想应该不会。
“我老公住部队，平时很少回来。”她换了鞋子，把买的菜拿到厨房。
“你结婚了？”我这才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，男人穿着军装，显得很精神，陈迹站在她旁边，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，从脸上看得出幸福。不过这也说不了什么，婚照是最虚伪的，平日的争吵死牵扯完全不会通过照片定格的那一刻体现出来。
“准备结婚。大概要到年后了。”她注意到我的目光。“结婚照是前不久才照的。”
“照那么早？”现在也才十月底。
“前不久没上班，有天没事做，就去拍了。怎么样？”她把婚照全拿了出来，厚厚一本。
我拿过来翻了起来。“我一直觉得，拍结婚照是个很俗气的行为，像耍猴一般。”
她笑，“你跟我弟想法差不多。”
“你还有个弟？”
“对啊，比你大一岁，你是属羊吧。”提起她弟，她似乎来了精神，“那家伙，一点不让人省心。”
我合上手里的相册，心里好奇，“怎么了？”女人在八卦这方面，大抵都是差不多的。
“上学上得好好的，结果偷偷从学校跑了，直接跑到我这边，害我被爸妈狠狠训了顿，说是我唆使他逃学的。”  
“那你也有够冤枉。”我笑起来，继续追问：“他干嘛要逃学啊？”
“不喜欢上学呗。平时总看乱七八糟的书，然后就觉得上学没什么用，刚开始以为他也就这样说说，谁知道最后真逃学了。等在到外面一个星期，才打电话给家里。”
“酷啊！”我由衷赞叹，“那他现在干嘛？”
“我让他去一家饭店上班，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生活。不要觉得自己看了几本书，就不食人间烟火。”
“就在这个城市？”
“对啊，他住在北门口那块，有时候晚上会过来。”
“那他今天来吗？我可以崇拜他一下。”
“我怎么觉得你跟他一个德行？你也是高中一毕业就不上学吧？”
我点头承认。
“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她白我一眼，“算了，不提他了，他今天应该不过来。走吧，咱俩去做饭。”
“我不是说了吗？我只会吃，不会做。”
“不会做学着做，以后嫁人怎么办？”
“找个会做饭的老公不就得了。”我不以为然。
她笑。“我也是这样想的，现在我老公一回来，也是他做饭。我告诉她我从来不会做饭，不过一个人的时候，还是会自己动手做饭。老去吃外面的地沟油，也不怎么放心。”说完直接把我拽了起来，“少废话，赶紧陪我做饭。”
“我真不会。”
“那就陪我说话，看着我做。”
我无奈，只好跟着她到厨房，帮她摘菜洗菜地干活。“听起来，你老公对你不错嘛。”
“还行。”她故作谦虚。
“你们在一起多久了？”看她那副恋爱中的小女生样，我还真搞不清她们的关系，应该已经热恋几年了吧。
她想了想，说：“从认识到现在，不到三个月。”

吾皇万睡

不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