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学思维------五谷杂粮中的五谷是怎么来的？

上上千

在新仙女木事件之后，人类的农业爆发了。现在全世界人民的三大主粮是水稻、小麦、玉米。

其中水稻和小麦是咱们传统文化中说的五谷里的东西。玉米不是，玉米实际上是1500年之后才由哥伦布从美洲大陆带向欧洲的，然后再传向亚洲的，所以它就不在中国的五谷之列了。

中国的五谷

中国的五谷是从秦朝以后开始被当作一个专有名词用起来的，都是哪些呢？

我先说一个分类上比较说得通的，那就是稻、黍（shǔ）、稷（jì）、麦、菽（shū）。

稻就是水稻，做得了端上桌就是大米饭。
黍，这个字不常用，也只是用来专门形容这种农作物的，现在俗称叫黄米，有的时候年糕就是用它做的，黏黏的，黄黄的。
稷，这个字也不常见，也只是用来形容这种农作物的，俗称就叫小米，小米粥就是用这个。


黍和稷长得是有点像的，都是黄黄的，都是禾本科的植物，只不过一个颗粒稍微大一点，黏一点，一个颗粒小一点，不黏。
所以从前的诗经里有一段是抱怨农民服徭役不堪重负的，这两个字都当作一个词来指代谷物。怎么说的呢？
就是“王事靡盬（gǔ），不能艺黍稷。父母何食？悠悠苍天！曷其有极？”说的就是皇帝家的徭役太多了，根本都做不完，根本没时间去种黍稷了，爹妈的口粮都没着落，老天爷呀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？就是这个意思。黍稷那个时候就指代口粮了，所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，当时吃的主要还是黍稷，像水稻、小麦反而还吃不起。

麦指的是小麦，并不是指其它什么燕麦、荞麦，这个很好理解。
菽指的是大豆，虽然现在它不属于粮食了，但当年的重要程度，它跟主粮是并重的，因为那会儿想获取蛋白质，吃肉是很难得的，穷苦老百姓能吃到的蛋白质主要还是通过豆类获取的，所以菽也很重要，就被列为五谷了。

黍稷实际上只在咱们中华文明早期做过主粮，中国从唐朝开始，黍稷这种农作物的产量就赶不上水稻和小麦了，所以之后种的人越来越少，而水稻和小麦价格也越来越低。比如说到现在，每亩的水稻可以收600多公斤，而黍稷也就顶多200公斤。

水稻起源于印度？

我们这一系列说的是起源，五谷中的水稻的起源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，因为科学家对它们的驯化起源也做过几次不同版本的研究，每种研究都能让我们从侧面观察到科研的过程是怎么追根溯源的。

第一个版本就是瑞士的植物学家阿方斯·德康多尔做的。这个人1893年80多岁高龄才去世的，所以你也可以看出，那个年代的植物学家就更类似于博物学家，他的分析大都是通过植物的外形特征来的。

所以他寻找水稻的起源，主要是通过比较自己多年来在亚洲各地收集到的水稻的标本，给它们分类。比如说秆的粗细长短，叶片的形状，开花的时间等等，从这些形态特征上得出的结论就是，印度的野生水稻品种非常多，所以这可以作为水稻是从印度起源的一个有力的证据。

那你说这是为什么呀？

你可以这么想，比如说一种植物它如果被人类驯化了，那它一定是从野生种驯化来的，这个方向是不会反着的。

选哪些做驯化呢？

当然是从各种各样的野生植株里选那些产量高的，或者好吃的，或者不容易被病虫害干扰到的，不容易倒扶的这些植株。一旦选定了，就开始大面积种植了。再往后这些地方的植株就渐渐只剩下一种了。所以由这个结论反方向倒推，凡是那些野生植株多的地方，就应该是起源地了。

而且那会儿得出这种结论的人还不止一个，去世界各地收集标本作分类统计的人挺多的，尤其像水稻这种主粮，关心的人就更多了。这种东西很值得关心，万一找到更适合栽种的特性呢？是不是就解决了粮食问题呀！那个时候，很多的植物学家收集到的证据也跟阿方斯得到的大致一样，所以更加强了水稻是源于印度这个说法。

而且阿方斯还不只是在形态学上，他对水稻的起源还有其他一方面的证据，就是来自语言学。你可能记得前面用波利尼西亚语来分析，找到复活节岛最早居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

阿方斯的思路大概也是这样的，如果水稻的种植是出现在文字之后的，那么我们只要顺着不同的文化中的水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，就很可能找出最早种水稻的那个地方，所以他就考察了波斯、叙利亚，西亚的这些国家，证明了“稻”这个字是源自古印度的梵语。

这个梵语后来又被古代的伊朗借过去了，伊朗借过去又传到了古希腊，然后拉丁语中的拼写还出现了 y 和 z，你要是对拉丁语略有了解就知道，y 和 z 都意味着是外来词汇，而拉丁语又是意大利语、法语、西班牙语、葡萄牙语的前身。所以之后意大利语和法语中的稻谷的稻字，也都是在拉丁语的基础上又进化出了一代。

但唯独西班牙的稻谷的稻它的拼写完全不一样，为什么不一样呢？

就是因为西班牙曾经一度被阿拉伯文明占领过，所以西班牙语中的稻字和阿拉伯语中的稻字的拼写是非常非常像的。而阿拉伯语中的稻谷它的词根是直接从梵语中拿过来的，就是从这第一代语言中拿过来的，所以反而是西班牙语中的稻谷的稻和梵语中的是最像的。

你看就这么一分析，就发现西班牙周边的国家，稻谷这个词要经过5、6代的演变才能变成现在的样子，而西班牙语中的稻谷只发生了两代的变化。就这么一套语言分析下来就发现，还说得通。所以当时的研究结果，就是水稻是4000年前从古印度起源的。

这个观点其实到了1950年还是国际的主流观点，哪怕是你现在在百度上搜，还有大量的文章说水稻是起源于古印度的，其实这种观点已经过时了。

这个就是第一个版本研究水稻起源的方式，你看这种方式为什么值得介绍呢？因为它已经用了它所处的那个时代所能用到的最好的工具了。

水稻起源于长江流域

第二个版本就是咱们国家自己做的，大约是1915年开始，咱们中国科学家就发现，我们中国的野生稻的种类一点儿都不比印度的少，从界、门、纲、目、科、属、种上看，咱们22个，印度24个，它本身没什么明显的差距，你再仔细一找，说不准能找出26个来呢。

而你当初说起源于印度，很大的一个理由就是说印度的野生种的数量多，现在一样多的情况下，你这个结论的可靠性就不那么强了。而且，凭借野生种的数量多就说这是发源地，这个逻辑也是有漏洞的。

咱们就假设说水稻是从成都起源的，后来这1000年里，慢慢蔓延到了印度，然后在印度受到了更多阳光和潮湿空气的滋养，繁衍出20多个不同的野生种来。而早先成都这个祖先可能在成都这附近没能发扬光大，它的后代只有2、3个种活下来了。可是你看，实际上成都是发源地，但它却是在印度生出了更多种的，结果你现在把印度当成发源地了。

所以凭借野生种的数量多少来判断哪是发源地，也是有问题的。

咱们国家的版本寻找起源突破在哪呢？就是咱们用了杂交的成功率和考古学证据这两点来判断。

咱们做这个研究就是1920年到1960年这个阶段，这个阶段咱们当然是不能做蛋白质和基因的分析，但是杂交是可以做的。如果两个不同种的植物杂交，它们不能产生后代，或者是它们的后代不能产生后代，这实际上就说明这两个种的间距太远了。通过这种方式就能鉴定亲缘关系的远近，所以它就要比数野生种的数量要可靠得多，只不过费一些时间，因为繁育一代需要几个月的时间。

另外一个就是咱们找到的考古证据，1973年，在河姆渡遗址就发现了不少碳化的谷物颗粒，然后把这些稻谷鉴定一下年龄，就发现是7000年前的，这一下就比印度起源说早了3000年。

你看，这两个证据都强大多了，一个是有生物亲缘关系基础的，另一个差不多就是化石证据了。

后来咱们国家又在1993年的时候，在湖南道县玉蟾岩遗址发现了稻谷颗粒，结果这一鉴定，比那7000年前还久远，是1.2万年前的。后来陆陆续续在广东、江西、浙江，就是长江沿线的旧石器时代末期的遗址里，发现了更大量的稻谷，大都是8000年前到9000年前的，这一下证据就坐实了，水稻的驯化起码比印度的起源要早得多得多，起码是从中国传到印度的。

而最强版本的水稻的起源的证据还是源于 DNA，一九九几年的时候，DNA 做分析还是很费劲的。但是到了2010年的时候，测序不但快，而且还能选出很多的片段一起做研究。最终的结果是2011年华盛顿大学和纽约大学一起做的，发表在《Nature》上，他们选取了水稻上630个基因片段，就发现现在全世界栽育的水稻品种都是单一起源的。

起源在哪呢？

就是大约在8500年前，在中国长江流域开始栽培的，之后过了4600年，水稻出现了一次重大的分化，分化出的一种学名叫粳米，一种叫做籼米。它们的区别就是一个煮熟了之后容易成团，黏糊一些；一个煮熟了之后不爱黏在一起，能分得开，一粒儿一粒儿的。而且就是这一粒儿一粒儿的籼米才是现在东南亚，南亚种的最多的那种泰国香米。所以到此为止，最强的证据起源就是通过 DNA 的测序来的。

我们能从中了解到什么科学思维呢？

就是科学工具和科学思维已经渗透到传统的文科领域的研究中了。

如果只凭肉眼的观察和文字记录，我们搜寻到的历史证据的强度是不够强的。但是放射性同位素来记年，配合 DNA 的序列检测，这个结果是高度可信的。

科学不是数学、物理、化学、生物这些分立的学科分支，科学是一种思考方式和行动准则，它让知识沉淀得更稳固。

我们用科学这两个字称它也行，用更长的字形容它也行，比如说我们用“获得知识的新方法”这8个字来形容科学也可以，只不过因为太长了，叫起来不方便。

实际上，科学这个单词，就是 Science，这个起源就是来自于拉丁语词根的 Scire，这是个动词，就是“知道”的意思，它的名词就叫 Scientia，就是“知道”的名词，这个词转化成后来的科学 Science，所以科学的本义就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方法。

不只是历史研究，凡是涉及到研究点儿什么，如果用到的方法是别人可以重复的，用到的工具是刚刚研发出来的，这个研究就很容易出价值了。我们现在可以看到非常多的例子，就是当科学思维、科学方法引入其中之后，学科进展的速度一下就是跨越式的，比如像心理学、经济学，现在甚至连传统的文科历史也离不开科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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